十月中旬的一天,我和同事小彭进入皇冠山保护区,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查看森林植被情况。
天气十分的晴朗,在将近半个多月的阴雨天气后,这样的晴朗显得十分难得,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暖暖的阳光点点洒在红的、黄的、绿色的树上,衬托着山林一片安静,秋高气爽、内心澄澈,想起苏轼的一句诗“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山路还有些潮湿,踩上去绵软又有弹性,我们一路走着,一路看看周围的情况,依然青葱的草丛里有颜色极为鲜亮的金黄的小菌子,崖壁上挂着白色的胡峰的巢、一树不知名的小果子在高高的山崖上红的耀眼。秋天,山上的野果大多成熟了,除了板栗、橡子,还有野生的猕猴桃、麻梨子、救军粮、八月炸以及其它不知名的野果,是鸟兽们最不愁温饱的季节,鸟儿不再匆忙的觅食,飞翔的姿态中也透露着饱食后的慵懒,小兽们估计也躲在哪里晒着太阳、睡着午觉,只有大尾巴的松鼠时不时在林中跳跃,秋天对万物来说都显得那么富足安详。
山路两边大多是野生的板栗树和橡树,不时有熟透的栗子和橡子从树上落下,落在草丛里、树叶上,先是啪……的一声,接着滚动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这样安静的山林里,有时会吓你一跳。
橡子磨成粉据说是可以吃的,但在这个不愁吃穿的年代已成为人们旧时的记忆,板栗却依然是山里人的心头所爱,秦岭山中的野生板栗个头不大,栗壳上泛着油润的光泽,不用说炒熟来吃,就是生吃,也很甘甜,山里人喜欢将板栗晒个半蔫,那时生着吃Q弹、甘甜又浓郁几分,炒熟了就更不用说了,又糯又甜。山里的冬天漫长而又寒冷,农闲时大家围坐炉边,抓一把板栗放在炉子上烘烤,一边闲话、一边时不时的剥一颗扔进嘴里,是猫冬的上好零食。只是这板栗极易生虫,很难存放,记得有一年下乡,在农户家买了不少野生板栗,晚上回来放在旅馆的桌子上,第二天早晨起来,桌上、地上、走廊里到处都有肥白的板栗虫在蠕动,看得人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和小彭看见这满地的栗子,忍不住捡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上衣口袋,小彭说“这么多果实呀!狗熊可是最爱吃这些东西了,我们该不会碰见狗熊吧?”提到狗熊,我不由紧张起来,以前听人说过,在山中行走,肩膀上可能会搭上一只毛茸茸的狗熊爪子,这时你可千万不要回头,如若回头,狗熊一掌拍过来,会拍掉半张脸……,虽不知真假,我还是连忙直起身子,紧张的环顾四周,除了吹来的微风、偶尔飘落的树叶、果子落下的声音,山林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我紧走几步、跟上小彭的步伐,同时“哦…..哦……”对着山林大声的喊了起来,吓跑狗熊也未可知,不一会儿从山林里传来“哦…..哦……”的回声,是山谷的自然回声吗?小彭坚决否认说一定是有人,“有人吗?”我试探着再次喊到,山林里传来“有人吗?”清晰的应声,这次我分辨出一定是有人在回应,不由得胆子大了许多,走路也从容了起来。果真,走了十几分钟,我们就见到了一位捡拾板栗的农妇,想必刚才的回应必是她无疑。农妇一会儿用脚踹踹板栗树,一会儿拿根长杆敲打树枝,板栗连同满是尖刺的栗壳便噼噼啪啪的掉落下来,旁边的口袋已是沉甸甸的大半口袋。一个人在这山林里劳作,除了寂寞,狗熊对她似乎就是一个遥远的传说,丝毫也没有惧怕的样子,相互寒暄了几句,问清她的住址,相约着下山后到她家里购买板栗,就此别过。
登至山顶,有急劲的风吹过,身上的汗立马收干,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山还是有它的凌厉所在。眺望群山,莽莽苍苍,层层叠叠,山的那边是什么呢?小时候困扰我们的问题,对于成年的我早已不是难题,但似乎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总有一些什么一样样、一件件隐匿于这群山之中渐行渐远;也总有一些什么在这群山中时而缠绕、时而奔突,解不开、理还乱。
停驻片刻,一阵电话铃声打断思绪,是小彭的女儿向父亲汇报考试的成绩,数学还考了满分,看着小彭喜不自禁的笑脸,我想果实是秋天的收获,孩子的努力大概就是一个父亲最大的收获。
太阳已升至正空,回看来时的路,阳光普照,再遥望山的另一边,一条小路也在阳光下蜿蜒。而这两条路在山脚下也终究会汇聚成一个点,犹豫了一下,我们沿着山那边的小路快速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