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儿时的记忆不时浮现,但大多数已被逐渐淡忘,我时常想,一些有趣的事,会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被人们忘却,而把它记录下来,到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从我记事起,能回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儿时的玩具:最先记起的是一把木质的玩具机关枪,用木头制成,下面有两个钢制支架,涂上漆,就是一挺帅气机关枪了,男孩都爱枪,感觉像一名战士,我也不例外;还有一副孙悟空的面具,鲜红的桃心面孔,额头上有一个大包,眼睛是镂空的,用松紧带系着套在头上,露出眼睛,到处“招摇撞骗”,得意洋洋,直到现在我还在想为什么孙悟空的头上有个包;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也会制作一些玩具,比如:铁环、地牯牛、竹蜻蜓,有的孩子还自己用轴承作小木车,一块木板就是车身,下面固定两根木头,在木头两端安装上轴承作为车轮,这样一辆自制的木车就完成了,坐在木车上,可以由别人推,或车上拴一个绳拉,也可以自己在陡坡滑行;除开个人玩的游戏,大多数是一群孩子玩的集体游戏:打沙包、萧何月下追韩信;男孩子打板,女孩最爱凑在一块儿踢毽子、抓石子、跳大绳。那时只要不下河洗澡,一群孩子,在不长的街道上,可以忽上忽下,为所欲为,不论再脏,只要回家吃饭就行,哪里磕破了,只要自己不说,大人就不会责怪。
我出生在铁炉坝,那里原先是乡政府的所在地,我对铁炉坝的评价是:这是一个“江南水乡”,铁炉坝在宁陕版图上算是海拔较低、气候温和的地方,一条狭窄池河在这里却变的开阔,水面平静,到了铁炉坝街这里,地势也变得开阔平坦,人们沿河两岸居住。以河为界,分为河北街、河南街,两街之间由一架铁索桥连通。说是河南街,无非是五百来米长一个“丁”字形双面街道,河北街就是一条笔直的三、四百长的街道,人口一百来户,由于海拔较低,这里盛产水稻,算是吃饭不愁的。在河北街沿河的桥头有一处温泉叫“凉水井”,夏天的水清凉无比,冬天却冒着热气,河水暴涨浑浊时,这里的水仍十分清凉,人们就取这里的水烧水做饭,或许这就是大自然的恩赐吧。一早起来,青壮年都会下地干活,妇女和老年人会不约而同的打扫自己门前的街道卫生,这一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下午休闲时,人们会在自己沿河的平房顶或阳台上,或坐、或躺,或沐浴阳光,或感受河边的清凉,一眼望去平静的河面,波光粼粼,时而会有一群白色的鸭子或大鹅在河面上悠闲地的游弋,鱼儿时不时也会调皮的跳出水面,你永远不知道水下面会是怎样热闹的景象。
我十岁前的儿时童年就在这里度过,总会与水结缘。很小的时候,母亲怕我下河洗澡,把我穿的布鞋鞋带捆成死结,我知道打湿鞋会被大人责怪,就只能站在岸边的沙滩上眼巴巴看着大孩子在水里嬉戏;大些了,捆鞋带不管用了,我会偷着下河洗澡,有时会被父母直接从河里光着身子拉到岸上呵斥一顿,或者返家后父母会在手臂上挠一下,检测是否下河洗澡,如果出现了白色的划痕,准是又下河洗澡了,又免不了一顿责骂。住在河边,最危险的就是在河里洗澡,怕溺水或上游突降大雨,记忆中有人在过河时,被上游突来的水流冲走而丧命。夏季,山里天气莫测,这里艳阳高照,上游有可能突降大雨,水流陡增,如遇天气突变,总会有好心人在河岸上大声呼叫,把水中的孩子全部催促上岸。对我来说,下河游泳锻炼帮助了我的成长,我记得第一次从河南街游到对面的河北街,要过中间乌黑的一段深水区,到达“门槛石”算是到达对岸的安全地带,一群大孩子带头过河,我跃跃欲试,到达最深处时,体力消耗殆尽,加之神经紧绷,自己撇着气,咬牙坚持,慌乱中完成自己人生的一次壮举,再往回游时,已没有原先的勇气,做了生平最丢脸的事——光着屁股从铁索桥返回对岸。现在,我们会对一些不会游泳的人嘲笑为“旱鸭子”,因为我从小就受到了水的洗礼,不惧“江河湖海”,所以外出上学、工作时,都敢下河畅游一番。前几年,我到太山庙丈母娘家,带着自己女儿和妻子妹妹的女儿到河里感受一下,可是孩子们恐惧,慌乱中掉到水里,把我惊了一身冷汗,就此作罢,以后再也没有带孩子到河边的想法,想想现在的孩子,少了很多乐趣。我庆幸我们那时所处的环境,能够自由自在的在“放养”中成长。河里是我们儿时的天堂,除开游泳,我们还会在沙滩上,用沙子修城堡、堰渠、小桥,然后把水引入,看着水流把小桥、城堡冲垮,我们兴奋尖叫,然后再次修建,乐此不疲;水里也是我们的乐园,石头下面藏着大大小小的螃蟹,游着有鳞片、没有鳞片的小鱼,偶尔会在河底或大石头上看见鳖,印象中无鳞鱼有长胡须的鲶鱼、有带斑点的土鱼、有贪吃的“红尾巴”,有鳞鱼有带彩虹光泽泛红的“桃花瓣”、圆滚滚的“沙邦子”,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各种鱼儿。一些人是专门捕鱼的,常见的有用簸箕端鱼,把直径五六公分的簸箕,上面用纱布覆盖扎牢,布面上开手掌长的一道口,把用香油调制的饵料,用手均匀的涂抹在纱布内壁,然后将簸箕放入水中,不一会,鱼儿就会从小口中钻入觅食,只要把握好时机,把簸箕端出水面即可,有时一条,有时会有三四条,如此反复,这种办法是最省时省力的;有撒网捕鱼的,要准备网具和一把力气,这是比较专业的一种方法;还有在枯水季节修堰捕鱼的,将河水拦截,只留一处不宽的缺口放水,用竹篓截留,鱼儿就会一股脑儿的流入竹篓中;还有用石灰等毒物毒鱼的,趁河水干枯,把石灰等毒物从上游投放到水中,所到之处大小鱼全部漂浮在水面上,一时间从各处赶来的男女老少,纷纷下河,捞取意外的收获。记得我上小学时,不知是几年级,和同伴一道下河捡鱼,用柳穿着,总有一尺来长,忘记了上课,急匆匆提着鱼,走到教室门口,被老师罚站,我早已记不清那串鱼最后是被没收,还是拿回家了。前两种捕鱼方式,还算是休养生息。后两种,就太残忍了,大小鱼都被消灭了。或许是人们的贪婪,现在我们的河里早没有了往日的景象。那时我们常常一家人,扁起裤脚,光着脚,在河里洗衣服、搓被单,清凉的河水从腿边流过,清清凉凉的,小鱼、螃蟹会叮咬你的脚丫,酥酥麻麻的,父亲会搬开流水下的石头,抓起一只螃蟹,掰掉小腿,直接放到嘴里咀嚼;我们小孩怕螃蟹的钳子,一次我和姐姐,提着水桶,拿着火钳,到河里捉螃蟹,只要翻开一个石头,下面就会有螃蟹,它们要么匆匆逃离,要么高高举起两个大钳子示威,但都逃不脱被我们抓走的命运,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桶,但大人没回来,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又怕被责怪,就倒入了猪槽,一时间螃蟹满圈爬,猪儿以为是美食,就挪动着肥硕的身体前去觅食,结果被夹的嗷嗷叫。记得那时,大小河沟满是娃娃鱼,很少有人吃,区里的干部会管监乱捕娃娃鱼的行为,有一次没收了一大盆娃娃鱼,有的长约1米,大的吓人。而现在,河里的娃娃鱼几乎绝迹了。
十岁那年,父亲工作调动到县城关口上班,我们一家随父亲一同到了关口生活。到了县城的新家,政府大院六层砖木结构的楼房顶层,现已拆除,第一次用电灯,我在床上兴奋的跳起来,嘴里叫嚷着“好亮啊,跟白天一样!”,那时除开县城,修水电站的地方通电外,有钱人照明都用带玻璃灯罩的煤油灯,次一点的用自制灯芯的墨水瓶煤油灯,再次的用“枞良”照明,那时也在推广沼气,部分人家用沼气灯。人们晚上出行,多数是伴着月光,没有月光只有打火把,个别人有汽灯,一般是不会拿出来用的。到了县城,我上三年级了。那时的假期,学校要求勤工俭学,我也是寒门子弟,上山挖黄姜,下河到垃圾堆捡酒瓶、铁丝,一个假期也挣不少钱,那时候没有谁会觉得丢人,反倒是自己捡到了废品还很开心。记得我在铁路坝的时候,一群男娃不分大小,作业做完后,相约到山上砍柴,每天一捆,从没间断,那时家里的柴火,基本都是我砍的。
到了县城,虽少了在乡村的乐趣,却也发现了新的乐趣,结识了新的伙伴,生活在政府大院的小伙伴们晚上会不约而同的到政府二楼的值班室偷看电视,值班的是一名姓胡的叔叔,开始只有几个孩子,后来越聚越多,胡叔叔看孩子们多了就会大声呵斥,却从来不会关门,一群小伙伴不情愿的走出去后,又会探着头到门边,趁着胡叔叔不注意又溜进房间,后来我们明白了只要安静的看电视,胡叔叔就不会赶我们走,可毕竟是一群孩子,哪里会管住自己。那时,大多数家庭是买不起电视的,我们家也是在九几年的时候,才买了第一台黄河牌的黑白电视;吴爷爷是政府大院的烧水工,他在烧水的锅炉房旁边居住,是汉中人,也不知有几个儿女,但记忆中,直到他过世,除开他的侄女和他生活过一段时间外,也没有见过有其他亲人来看望过。他日复一日的工作是为政府大院的干部职工烧开水,直到过世也没有离开过这里。他性格倔强,记得锅炉房旁边有一颗李子树,每年果实繁茂,也许是因为我们这群孩子调皮偷偷上树摘了果子,也或许是因为一些大人为了摘果子方便折断了树枝,有一年他莫名其妙的砍断了李子树。吴爷爷去世了,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平常,没有人会遗憾、难过,就像秋天枯木上落下的片片不起眼的落叶般,虽不惹眼,却默默无声的为来年幼树的茁壮成长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养分。锅楼房换了一位阿姨又正常供应开水,延续了这份不起眼却也很重要的工作。小学三年级后的时光,我在宁陕小学度过,初中三年则在宁陕中学读书。现在威严伫立在路边的宁陕中学主教学楼,就是我和同学上学时捐架杆、捞沙子建成的。我便步入了中专生涯到安康上学,走家门的那一年,我十六岁,开启了人生第一次独自生活的旅程。
儿时的记忆,是美好的、单纯的、难忘的。也引起了我自己不少的思索感触:人们总在不知不觉、无意识中改变着环境,索取着自己的需求;环境也总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的行为习惯,以及我们的心态。过去的简陋、平实、安静、苦涩带给我们的更多是美好,而现在的炫目、喧嚣、相对富足,带给人们的反而是烦躁、疲惫、厌倦。我们总想找一方世外桃源,停下脚步,沐浴在自然的清新芳香中,天人合一,沉浸在一个宁静恬适的世界里,与世无争,但无尽的喧嚣与无止的世故总让人感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2021年,我再看六七十年代的黑白老电影时,仍感觉影片中的人意气风发,单纯,倔强,比现在粉面柔弱的奶油小生英气不少,还记得有一次,我对父亲说“电影中人物的生活看起来好假,一直笑逐颜开的,真是穷快活”,父亲却反驳我说“那时人的生活状态就是这样,心怀理想,埋头苦干,起早贪黑,只为梦想成真,能吃一顿饱饭就很满足了”。想想确实如此:在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的年代里,强大的精神力量是支撑一个人努力工作的唯一支柱,源源不断的信念让那个年代的人为了理想放手去闯,放肆去笑,追逐的路上便顺手收获了幸福与快乐;而在现在这个实现小康,富足先进的时代里,太多的杂事成我们探索路上的绊脚石,太多的顾虑与颓废塞满了我们的头脑,杂念的生长让我们不敢像前辈们一样放手做事,快乐也闲散的无迹无踪。其实事情本身并不复杂,是我们自己思想为它强加上了复杂的包装纸,在烟火风尘的世界里,我们不妨尝试安静下来,用心体会身边的一切事物,在灵魂之声的指引下寻找那方最纯洁简单的土地,那里便是安放心灵的“世外桃源”,保持一个纯粹的自己,这样你的心才会回归原处。童年的美好,也源于你内心的单纯和纯粹。
本源之处便是生命真谛。
小编:什么时候开始失去快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