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年仲夏,缘于工作的需要和对秦岭深山的好奇,打算在宁陕境内的某一个地方,寻找一条徒步穿越秦岭的登山路径,经多方打听,得知从天华山的烂泥湖向北有一条前往关中的子午古道,是过去蒲河流域的人们前往关中的必经道路,虽多年无人行走,但路程却十分捷径,可谓徒步登山穿越秦岭的理想路径之一。与几名同事几经合议后,打算从烂泥湖由南向北实施一次 秦岭穿越。
是日一大早,我们从宁陕县的西部重镇四亩地驱车一路北上 20 余公里后,到达久负盛名的林口子,这里是一处天然的旅游圣地,驻足位于林口子的宁西局四十一林场场部,放眼望去,巍巍天华山近在咫尺,葱翠的林木覆盖整个山间,形成一道绿色的天然屏障;清清的蒲河涓涓溪流沿着蜿蜒河道,一会儿飞流直下,一会儿宛如游龙,一路向下游奔走而去。这里,还是著名的革命老区,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李先念带领的红军部队,曾经在这里打过著名的林口子战役,十余名红军烈士的遗骨至今仍埋葬在这里。这里稍微年长一点的老人至今仍清楚的记得当年红军和国民党部队之间浴血奋战的惨烈场景,并保持着时刻缅怀革命先烈的关荣传统。由于这里的人们过去一直沿烂泥湖的子午古道前往关中,加之近年还时不时的有人前往天华山北坡采药,为此,我们提前在此预约了一位熟知深山路径的向导与我们一路同行。
沿林口子继续驱车向北行进,林区的简易公路甚是狭窄,两旁的树木遮盖着整个路顶,形成一道狭窄的绿色通道,放眼望去,时而深不可测,时而无路可寻。车行山颠 , 宛如云里雾里 , 回眸放眼,有一览众山之胜景 , 环顾左右 , 夹岸青山绿柳 , 苍松蓄翠 , 青藤倒垂 , 荆棘丛生 , 灌木葱笼 , 满山的华山松、落叶松、云杉、红桦等各类树木更加郁郁葱葱 , 云雀在林间嬉闹 , 空中鹞鹰自在鸣啼,偶尔一两声的乌鸦鸣叫声,让人于葱翠美景之中,偶感一丝丝悚然 ...... 然瞬间之后,随着一泓泓清澈的溪流淙淙流淌 , 水喜鹊翘着颤抖的尾翼 , 在溪水边穿梭觅食,偶尔还有锦鸡、娃娃鸡从灌木中惊慌奔逃,最让人可爱的是在林间觅食的松鼠 , 却不紧不慢 , 不慌不忙 , 悠然自得地东瞧瞧、西看看 ; 森林中松针、松香的芳馨沉人心脾 , 野草野花的清香扑鼻荡肺 , 让人心灵空遂 , 心旷神怡 , 遐想联翩。正如痴如醉之时 , 嘎然的刹车声惊残了遐想——兰花湖到了。
“兰花湖”原名“烂泥湖”,地处宁陕县四亩地镇与新场乡的交界处,位于宁陕县西北部天华山自然保护区秦岭主梁下,翻越主梁背面便是秦岭北坡周至县的属地。它的本名“烂泥湖”,当地人以及远在百里之外的周至县小王涧人都习惯叫它的本名,据说是一位文人在游玩此地后受到了不远处有个“兰花坪”的启发,突发奇想,给它取了这么个文绉绉的雅号,因此而叫响。烂泥湖是一片海拔约 2300 米、长约 3 公里、宽约 1 公里的山顶小盆地,茂密的花草灌木丛覆盖于整个盆地,之所以称之为“湖”,是由于盆地中沼泽连片,清澈的溪水绕流其中,人行进于盆地中的草坪之上,犹如踏在厚厚的海绵床上一般,一不小心,脚下便陷入深深的沼泽之中。盆地中星星点点的生长着一些灌木丛,枝头上盛开满素净的小白花,宛如在湖面形成了一朵朵小白云,将整个兰花湖装扮成为一个花的世界。周围山坡上生长着茂密的竹林和高山灌木,据说这里是大熊猫和羚牛最为理想的栖息地。车行至烂泥湖后,我们便让司机驾车原路返回,驱车前往我们计划穿越秦岭后的目的地——周至县的小王涧去等候我们。
稍事休息,我们计划徒步穿越的一行五人沿兰花湖靠东北一侧的一条羊肠小道顺势而上,攀登约五华里的山路,便直达天华山山脊,这也是长江与黄河的分水岭,宁西林业局在山脊上树立了“国家级天华山自然保护区”界碑,旁有一处残缺的用块石垒砌的建筑,听向导介绍,这曾经是一座古庙,面前安放的一尊如石臼状的香炉,已经被人碎为两半,依稀向人们昭示着这条古道在昔日的繁华与沧桑。
翻越梁脊进入秦岭北坡,山势忽然变陡,连绵的群山一眼望不到边际,群山夹杂的沟谷深不见底,即将进入我们本次穿越的下山行程。向导告诉我们,此地离我们的目的地,估计有七八十华里的路程,其中有近六十华里的地方为无人区。步入若隐若现的羊肠小道,地上数十厘米厚的树叶沉积而成的腐殖质土层,上面布满了苔藓和林下植物,想象着若是赤脚踩在上面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啊,可由于深知后面的行程还十分遥远,我们丝毫不敢有所怠慢。沿着小道向深处前行,光线越来越暗,林木遮天避日,藤蔓纵横,顿感已经进入原始森林。路边的参天古木直插云霄,冷杉、 栆 松、蒲松、冬瓜杨等各色树木布满整个森林,高大的树冠遮盖了头顶的天空,让人不见天日,若不是偶尔有一丝丝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穿入,形成五彩斑斓的光柱,使人仿佛感觉来到了不见天日的魔幻世界。由于脚下的道路狭窄而陡峭,让我们这些常年生长在深山的宁陕本土人深深的感觉到,下山的道路并不十分的轻松。
我们沿着陡峭的下山道路行进一个多小时,道路逐渐平缓,潺潺的流水声提醒我们已经到达山谷,清澈的小溪激流而下,事先我们从地图上得知,这便是就是关中平原的重要供水水源地黑河的支流王家河的源头了。道路虽然变缓,但依旧十分狭窄,时不时还要穿越溪流,沟道边有山洪冲刷的痕迹,时而根本见不到路的影子,好在向导对道路的行进路线大体方位十分熟悉,始终带领我们一路顺利前行。穿梭与河谷间,忽然发现一只下山喝水的斑羚,见到我们这些并不熟悉的路人,仿佛置我们这些天外来客于浑然不顾,只可惜携带的相机在后面掉队同事身上,没有来得及给这位陌生的朋友留下一张美丽的倩影。时间已至正午,但穿梭于溪谷林间,丝毫感觉不到夏日的炎热,倒是我们不争气的体力,为我们敲响了疲劳的警钟,不得已,只好捡溪旁一片干净的乱石堆坐下来,稍事休息。拿起早已喝光的矿泉水瓶在小溪里打上一瓶天然的泉水,慢慢的品尝起来,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别有一番韵味。
沿山谷继续前行,道路虽顺沟谷蔓延,似乎变得更加险峻,一些峡谷地段,只能沿谷边的石壁攀爬方能通行,偶尔有古时人们建造栈道时残留在石壁上的小孔,不由得惊叹古人们的艰辛。忽然间,山谷稍稍变得开阔,河边也偶尔显现一些平坦的开阔地,上面一堆堆块石砌筑的简易建筑物,向导介绍说,这里的地名叫“闸口石”,早些年,这里曾经是这条道路上最繁华的客栈集中区,那些残缺的建筑,便是客栈的上等客房。导游随后的一席话,却让我们心情不由得略显紧张:这个地方距离我们的目的地估计刚好一半的路程,就是离有人居住的地方,最起码还有三小时的行程,得走快点,不然天黑出不了山。原来,是向导见我们走得太慢,只好用这种激将法“鼓励”我们。
随着导游的提醒,不敢多加耽误的我们,只得加快前行的脚步,即便偶尔的小憩,大家也不再有刚下山时的那种闲暇与激情,沿途虽平添了许多峡谷飞瀑深潭,都无暇欣赏游玩。海拔降低后的天气热浪加上体力的不支还是放缓了我们的行进脚步,驻足之间,路边和河道里一堆堆野兽的白骨吸引了我,随手捡起一个比拳头稍大一点的动物头颅,向导说这就是斑羚头骨,估计是被大型肉食动物袭击之后的残骸,虽然不十分完美,但我还是把它拿起来放于背包之中,毕竟这是本次穿越留下的一个难得纪念。
一次又一次的在王家河两岸穿梭,已经记不得多少次跨越河谷,但一个由两根木棒搭成的小桥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导游说:这里的小地名就叫高桥。很早的时候,就有一座由木头建造而成的小桥,因桥建于峡谷之上,地势高、不易被洪水冲毁而得名。如今两根木棒搭成的桥,是今人所建,行人在桥上,摇摇晃晃的,十分险要。搭桥所用的木头是新的,估计这里离有人居住的区域已经不十分太遥远了,放眼观望,远处的山好似有一个缺口,果然不出所料,导游说:走到我们看到的前面那座山的山脚,就能够看见这条河的第一个住户。总算即将穿过无人区了,虽路途依然遥远,但毕竟增加了一些信心。
接下来的道路虽一直沿河边穿行,但仍是极不平坦,在我们体力和精力都即将耗尽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下午五点,西下的夕阳照在身上虽然不再炙热,疲劳和饥饿却使得我始终汗流浃背,好在是我们终于看到了人家。本打算去人家寻口水喝的,可这里的人却都是居住在半山腰上,若是去寻水,好比登天还难。山路随地势一上一下,每一段上山的路都将我们的体力透支到极限,在我们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完一段艰难的山路之后,终于来到一家正在打麦子的农户门前,热情的主人停下手中的连枷招呼我们在院场的木凳坐下来歇息,端上一杯香甜的热茶,并好奇的与我们寒暄,更令我们好奇的是,他们虽居住在秦岭以北,可他们说话的方言却与我们十分的接近,估计是缘于自古以来这条栈道两端的人们并不缺乏彼此沟通与交流吧。寒暄之中,主人的一句“你们是不是来搞引汉济渭工程测量的”问候提醒了我,原来我们本次行进的路线也正是即将实施的陕西最大的跨流域调水工程——“引汉济渭”秦岭输水隧道的穿越路线。缘于工作的关系,使我对“引汉济渭”调水工程有着很深的了解,劳累之余不乏惊喜。如果将来引汉济渭工程一旦建成,宁陕县子午河水就将沿着我们本次行进的路线的脚下,由南向北穿越秦岭,流入黑河水库,进而向关中平原千万居民提供生活用水,必将进一步拉近陕南与关中的距离,那种景象可是何等的壮观啊。
短暂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