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秦岭这张王牌和旅游这面彩旗,宁陕的来客与日俱增,其知名度和美誉度也因新闻报道、文艺作品和政府推介、群众口碑渐次提升。于是,这个山区小县便成了人们追求绿色休闲的热闹去处。
游客的来源,以关中、陕南为主。不论你是参加官方活动、还是参与个人自驾,去的路径都很便捷:关中的可走西汉高速公路,陕南的则可借道十天、西康、西汉高速而入,途中均有养眼的风光。但我的选择,却是时而隐于深山老林、时而与西万公路重合的子午道。
西万公路我走了无数次,从1970年代开始,凡去西安,必经此道。但对宁陕的印象却是浮光掠影,只知道从安康出发,过了汉阴、石泉地界便入秦岭山区,途中的宁陕县城只见过关口车站,江口古镇只见过吃饭的路边店,广货街和旬阳坝也只是司机让去上过公共厕所,还有就是翻越平河梁、月河梁、秦岭梁三道大山,出了沣峪口便是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那时,对宁陕的印象就是:秦岭南坡的一片绿色丛林,除了密集的树、裸露的石和飞流的水这些由视觉带来的感官印痕,便无多少记忆。
几年前,宁陕要拍一部推介旅游资源的专题片,请我去给改写解说词。看了半夜材料之后,我终于找到了它的旅游产品特质及旅游文化定位,将标题改为“绿都宁陕”,并以奔涌的诗情一气呵成了总串式的脚本。但到次日审定时,时任文化旅游广电局长吴大斌却指出:此片是为迎接西汉高速公路通车、服务旅游产业招商引资而作的,用于推介天华山、上坝河、朝阳沟等自然资源开发项目,领导让把文中所涉的人文资源介绍全部删掉。于是,这部以“绿都宁陕”定位来介绍宁陕生态美的专题片,便只有了自然生态,而无人文生态。但从实用功能来看,它仍不失为展示“绿都宁陕”自然形象、开发价值、旅游前景的一张名片。当时,宁陕朋友称我为该县旅游文化形象定位做出了贡献,我却自感遗憾,因为缺失了文化元素。
今年7月,因为要拍大型系列纪录片《走汉江》的“宁陕篇”,我终于带队踏上了“绿都宁陕”的人文之旅,并用画面记录、专家解读的方式向人们推介了宁陕的动物四宝、人文四宝。当然,金丝猴、大熊猫、朱鹮、羚牛四大国宝,代表着宁陕的自然生态之美,它们已经广为人知,只需点到即可。我要重点介绍的,是反映宁陕人文生态之美的子午道、老县城、江口镇、毛楚雄。
子午道是宁陕的祖籍。它北起长安子午镇,南到西乡子午镇,如今两镇建制已不存在,北边的叫长安区子午街道办事处,南边的叫子午乡人民政府。但这两处,也只是“新线”的起止。当年王莽执政,要修建这一国家高速大道,其政治目的是穿越秦岭,接通汉江,进而让处于关中的朝廷视野由渭河连黄河、由汉江连长江,形成南北通达、全国通畅的军事通、经济通及信息通、政治通的治理格局;其个人目的,是为其女儿的“子孙瑞”。因为嫁与周王的爱女十四岁了还不来月经,这怎么得了!女儿不仅要生皇儿,而且需延接皇位,若无生育功能岂不误了国家命运、个人命运的大事!于是,动用高级知识分子反复钻研,终于攻克了这一高难度的课题:“有子孙瑞,通子午道”。即:女儿生育的征兆被神灵指认,要通子午道,才有子孙瑞。也就是说:只有打通南北水陆通道,才能通畅皇室之经血。由此便有了经沣峪口到小秦岭,越秦岭梁、平河梁、月河梁而入池河、到汉江的“古子午道”。因为此道除了翻山之外,几乎都是“沿溪而行”的,技术上称“沿溪线”,也就通了皇家的“血脉”。加之王朝控了秦岭南北的黄河、长江之“国家命脉”,也就成了当时具有国际一流水平的中国古代高速大道这一国家重点工程。此后国家为了控制蜀地粮仓及巴蜀、西南地区,由王神念将军重兵改道,从月亮坪起,经宁陕县城到石泉县饶峰镇,至西乡县子午镇,再经水路上汉中,与褒斜、傥骆等栈道汇合,并入金牛道,成为“蜀道”之一。当然,又因从西乡接入荔枝道,成了为杨贵妃运送荔枝的高速快道,也被古人统称为“荔枝道”。加之后来刘邦经此路制造了“火烧栈道”,经褒斜道攻了关中,便有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典故让子午道闪烁着神秘与传奇色彩。由此可见,在子午道的辉煌岁月中,不知史上有多少国家元首、军政要员、文人墨客留下了彪炳千秋的文史遗迹!而因了这条横跨全境的主脉、贯穿双腿的动脉,宁陕的文史又不知会比别县要深厚多少哟!
老县城是宁陕的故居。它由文衙、武衙、神衙三城组成,不仅是我们研究中国古代标准县城建制的活化石,而且保留着陕西县级城市中最为完好的城隍庙。当地人习惯于把文衙所在的府城称为老城、兵衙所在的总兵府称为武衙,只因建成时间不同。文衙始建于1798年,为时任宁陕厅通判左观澜主持修建的厅署,是由政府相关机构和书院、庙宇组成的;武衙始建于1802年,是因此地军事位置重要,朝廷设了“总兵”,为建总兵署而修的。加之后来文衙毁于水患,政府和兵府曾合署办公,之后政府又迁于原址重建,故而当地人便把文衙称为老城,武衙称为新城。而老城已于1935年被红军攻毁,现留河畔、山边部分城墙;新城位于今城“上街头”,即长安河东北边的山坡上,只留山间城墙遗址,兵府建筑已改建为今城新楼。神衙就是城隍庙,建在老城东北方长安河中的沙洲之上,虽晚文衙两年,却因科学利用了水流的离心力作用,历经水患而安然无恙,被人称为建筑奇迹。城隍庙是县域的“神治”之府,地位高于诸庙,与文、武二衙平等,故而政府、民间都有倾金而为的理由,便建得规模宏大,除有诸神外,还有戏楼,是城隍的表演舞台和“施政”之府。因此,宁陕至今仍有“城隍出巡”这种政府与民间合力而为的隆重仪式,以及由此带动的热闹庙会。我观“出巡”仪式后,曾大发感慨:应当申遗!你看,当年由左宗棠他老子左观澜统一规划并统力兴建,后任逐步实施而形成的三衙共生的宁陕老县城,其建制和规格有几个县能与之比肩?说它是宁陕历史文化的母体,我看一点也不为过呀!
江口镇是宁陕的客厅。“江口”之名,源于河流。镇街东南方向的河流,原为洵水,跨宁陕、镇安、旬阳而入汉江,解放后随洵阳更名旬阳而改称“旬河”。镇街西北方的河谓之东江,“江”与“河”的入口处便称“江口”。走进江口,满耳灌入关中口音,你会误认为入了长安之界。其实不然,由此北去,全是这种混杂的方言发音:当地人操关中腔,见了宁陕及外地人便说宁陕话。其原因,与回民有关。当年左宗棠打西北时,部分回民由宁夏、甘肃一带进了关中,后来“关中填秦岭”时,关中回民到了陕南,一川粮仓的关口就成了回民聚集区,现为陕西第二大回族镇。这里不仅有着民族融合的和谐乐章,也有秦岭子午道与巴山盐马道融合的美好记忆。江口的老街,名曰“盐店”,是川盐北运进入长安的重要驿站。历史上的“川盐”,系今重庆市境巫溪县大宁盐厂的井盐,其运输路线除了由大宁河到小三峡而入长江外,其重要陆路是翻越镇坪鸡心岭而下湖北、过汉江、上汉中的“巴山盐道”。但到达汉江后,除了航运,又是陆运,而子午道便是其借道长安的必由之路。当我由巫溪——镇坪——汉江而石泉——宁陕——江口,再从江口的盐店街赶到西安的盐店街,忽然发现,盐马道和子午道连成的南北纵线,与汉江这条东西横线的十字相交,不仅让安康成了中国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而且组成了中国古代交通的大动脉!因此,江口的盐应街,让我品尝到了历史深处的文化味道。正因为如此,江口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以致这里在解放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政治、军事上的副县级单位,政府设了分县,军方设了兵府,其“县衙”和“营盘街”,是耸立于大地上的历史见证。如此,北通皇城、南达县城、东至商洛、西连汉中的要口之地,定是宁陕文史的要脉!
毛楚雄是宁陕的亲人。伟大领袖毛泽东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及世界和平献出了多位亲人,唯有亲侄毛楚雄将青春与忠骨埋藏于宁陕。1946年6月,人民解放军中原部队胜利突围,国民党要求和谈。王震将军受中央之命派旅级军官张文津、吴祖贻和政治部干部毛楚雄为和谈代表,于8月7日从镇安入宁陕,沿子午道进西安,10日到达江口街,却被驻守该地的胡宗南部61师181团以欢迎为名而扣押,连同一位农民向导秘密处决,使毛楚雄等人的“失踪案”在中国革命史上悬了几十年,直到1980年才查明,便让宁陕结了秦楚文化之“血缘”。作为“革命老区”的宁陕大地,刻写着丰富的红色故事。更令宁陕人骄傲的是,创建陕南人民抗日第一军的何振亚将军,不仅是宁陕县龙王镇火链碥人,而且以宁陕为中心,在陕南写下了抗日救国的精彩华章。如此众多的红色故事,让宁陕这个“长安门户”成了中国革命的重要根据地。为此,我曾与主编《红色宁陕》的县志办主任开玩笑说:如果以毛楚雄抛洒热心的故事为主线,拍摄一部红色主题的电影,不仅有燃烧激情的励志作用,而且对宣传宁陕意义重大!宁陕的文史工作者敬仰先贤,在用红色文化打造人文名片上付出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