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陕文化

常态贾平凹

作者:刘云 来源:刘云的博客 发布时间:2009-12-28 00:00 【打印本页】

 

                                             (本文已发《感悟》09、1期)

    平凹先生获茅奖回到西安那天,许多朋友和西安市的官员都到机场去接了,然后是在曲江大唐芙蓉园举行欢迎座谈,席间半会半餐地说了许多高兴的话的,大家都高兴,平凹自然也是高兴的。公开发出来的新闻当然很正式,叫做贾平凹获得茅奖座谈会,西安市委宣传部主持的,官员和陕西有头有脸的文艺评论家,说了很高大也很兴奋的恭维话,不消说,凡是读过这条新闻的陕西人,都是十分高兴的。

    陕西自百余年来,虽然在中国一直是属于穷的那拨,但陕西文化太深厚了,厚得象她的黄土高原,厚得象她的关中平原,随便挖下去两三千米,也只是黄土。生活在这文化的厚土之上,骨子眼里是文化浸着的,是文化养着的,外省人与老陕交往久了,一定会说,陕西人,是活着的兵马俑,形形色色,千秋姿态,走在西安的大街上,一定会有一张脸是与兵马俑对应着,据说前些年,西安几个文化研究人,搞过类似的试验,果然准得连声叫太太。九十年代,西部大开发才开始,西部的经济跟着着实兴奋了一向,文化上也不甘闲着,其它的不说,文学上一下子涌出一帮子陕军来,很是东征了一番,陕西人民甚是高兴。不是说陕西人喜欢自己的作家,而是陕西人比外省人格外看重文学,别的省出了什么大作家,不一定有那么多的人民晓得,只有陕西乡党,不仅晓得,而且是挂在嘴上时常与别人夸耀和打赌的标的之一。在陕西,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三位,绝对比省委书记、省长的名气普及率高了不知到那儿去了!

    平凹先生享受着乡党们高兴的语言和物质的盛宴之时,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一帮子也算是文化人的,在西高新一间做肥牛很有名的店子,也为平凹先生的茅奖之行而高兴着。其中有几位原本也是要前往机场迎接的,但我们的聚会有约在先,且也十分重大,便只好隔着重重屋宇、隔着西安的嘈杂的空气,向平凹先生遥致心意了。比如《美文》的穆涛,是应当去迎接的,西北民航的杜爱民也计划着去接的,穆涛说得客气,说是为了陪我刘云,平凹就放一放吧,杜爱民安排了隆重的献花礼仪,叫他们的机场人员,以前所未有的微笑在第一时间向平凹同志献上鲜花,自己临时却没去,我们笑他说,你是心里复杂着哩!我对平凹先生的了解,截至此次肥牛宴,都是平面的,席间我只有听的份儿,《美文》的副主编安黎是我在鲁院时的同学,他与平凹先生的私交也不错,平凹早年在耀县写《废都》,就是安黎给找的清静地方,这在《废都》后记中有记录,只是他的言语不多,且不胜酒力,也只有看别人说的份儿。

    那天同席的碰巧有长春市文联的书记和《春风》的主编,都是文化人,见面熟得快,从秦岭说到长白山,从经济危机说到文学的复兴,从中央1000 亿、4万亿说到中国人民的信心,十分自然地,说到了此次的茅奖,吉林人实在而且聪明,他们赞扬着贾平凹,倒比我们几个老陕还热烈露骨,说一个省,几年间,连得三个茅奖,且每部在全国都有大影响,在中国是绝无仅有的,他们的赞扬倒显得我们老陕人矜持而不善言辞似的,于是热烈地喝酒,为平凹,为文学,为中国,为人民,很快都显出一派醉态来,大家是真心地高兴着了。朋友言语间的平凹,是立体起来了,尽管我在八十年代见过平凹先生,但多少年过去了,印象慢慢可疑起来,朋友们谈着平凹,就是谈着身边的一个熟识的朋友,他的长处,他的毛病,他的品味,他的怎么也学不会的普通话,他能专程到耀县城里,吃一碗咸水面就回到西安,一般坊间的传说,平凹文采飞扬而是十分口拙的,我求证于穆涛,穆涛说:真是谬种流传啊!平凹言辞简练而有杀伤力,他就是手持一柄薄刃刀的又十分职业化的外科医生,见不得人有浓呀疤呀的,见着了,时不时地就给你捥出来血来,他毒着呢!安黎说,真会说话人,句子都是短的,象小平同志,一部《邓选》,凡是小文章,都是最管用的,说多了,必是废话!杜爱民印证说,此次平凹去乌镇领奖,西北民航给特意升了舱,服务自然是超值的,平凹一路上话却吝,临了人家求给题个词,他便只题说民航服务很好,却只字不提西北民航几个字,爱民笑道:老贾心眼贼得很,他是怕西北航空拿他的题词去做广告哩!穆涛说,这次领奖,人家都说了很多的话,只平凹很淡地样子,说获奖嘛,只是过河遇见了桥!那意思是没有了桥,河还不过了么!关于平凹先生的日常名言,朋友们透露了很多,把吉林人听愣了,把我听愣了,一些名言太深刻了,太政治了,太文化了,这里不好写出来,留着我自己慢慢回味呀!平凹的心思是绵密的,你从他的作品中就可以体会出来,那不紧不徐的述说,那前后照应的细节,只有热爱着生活到了骨子眼里去了的人,才会有如此自信的心态,他不急,生活的常态在他眼前是一幕一幕展开着,他只是一个老实的记录者,记下了,必是生活的本真。朋友说,平凹有句话,可做为文者戒:咱写字是为了养家糊口,创作是爱着哩,这糊弄不得。这样的心态,可能就是平凹先生大气着、惊人着、勤奋着,不断地在中国文坛上弄出大响声的真谛了罢。

    平凹先生在西安编了本《美文》月刊,举起杆大散文的旗号,自诞生起,便一直影响着中国的散文的写作、进程,往深里说,恐怕得有一部文学断代史来写了,往小里说,我所接触过的写散文的朋友,都是以能在《美文》发稿子为荣的,因此便扶持些大家出来了。这些年,散文刊物都在探索路子,中国毕竟是散文大国,《诗经》之后,便是文章,文章影响着中国人的思想历史和物质历史,这是不过的。自有科举始,多数时候便是以文选官,官是历史生发的“药引子”,民间吃药讲究这个,没了引子,那药性是不够的或是要走性的。大家的探路,尽管各有千秋,但多数时候对散文是有益的,包括网上的散文家园,热闹得很。我县的书记,早年也是个文学青年,业余时间读得最重的便是文学,一个县委书记,桌子上迟早放着文学书籍或杂志,那便是旗帜,这人心性便很不一般了。书记说,文学中有道理,有做人处事的大道理,也有情趣,世俗越重,越要防着情趣的丢失,一个人,一个干部,少了雅的情趣,做事便不完满。有次会上他号召干部都读点文学,这提法很新鲜,有人私下里不以为然,说不读文学便不发展了吗,他知道了,笑笑,说,这人连字都认不全,非怪要说这话了!我县处在秦岭山里,是个旅游大县,这些年引了二十来亿的资金做着旅游项目,做了几年,书记便思量着,旅游是要有文化的,只有文化人惦记着你的旅游了,那迟早是要出大名气的。便叫我盘算着搞个旅游与文化结合的事情来,于是就有了和《美文》的合作,计划从2009年开始,办个“秦岭笔会”,引着全国的散文家们都来写写秦岭,这事汇报给平凹先生,他很是高兴,表扬穆涛说:你这副主编还能做下去,年年都有些响动,好着哩。又说,大散文之大,不是架子大,而是心气大,这心气就是随了时代脚步,扎扎实实地把自家的步子迈得大一些,要从《美文》读出陕西的大进步,更要读出中国的大进步哩!得了茅奖的平凹先生,忙得很,一般的应酬总会推得很开,为着明年“秦岭笔会”的事,竟很干脆地约定了日子,要会见我们一班操弄的人。这天,我们就在北郊的“中菜皇”见面,老总郑青海,在我县弄着个十亿元的旅游大项目,名气已经播出去了,都说这人有战略眼光,占了秦岭一处好风水,迟早会有大响动哩。

    到底是名人,架子还是有的。那天我早早地到了“中菜皇”,恭敬地在门口候了快一个小时了,平凹先生才露面,一下车,就说西安这车堵得凄惶哩,跟我握手时,又自言自语地说,牙疼得很!我们一伙把平凹先生拥着进了三楼的大包间,刚落座,就迫不急待地围着他说起热闹话来,平凹先生只是笑笑着听,并不急于插嘴,大家说,得了大奖,要向你祝贺哩。又说,陕西了不得,得了三回奖哩。我说,贾老师这次得了大奖,是一个里程碑了!平凹先生回话说:哪有碑子,碑子在棣花街。这话平凹先生在《秦腔》的后记中说过,要为故乡树一块碑子。他是树起来了。前些天去商洛,逢人逢席,说平凹先生的奇闻轶事,说他的故乡情,总是中心话题,都会叫商洛人面色通红,好象是自己得了奖了,我们这些外乡人,也被感染得成了商洛人。瞅着空子,我把海荣的老总郑青海正式介绍给平凹先生,说这人了不得,从一个农民,进到西安城里,给人做小工,做木匠,运土运碴,直做到西安有名的大房产商了,在北郊,人叫“北郊王”哩。平凹先生便很感兴趣起来,歪了头笑眯眯地看他。我说,郑总是你刘高兴的中兴版,贾老师什么时候得着空了,采访采访老郑,写个《高兴2》,还能得个茅盾奖哩!大家附合起来,一齐说好,平凹先生也说好。趁着高兴,平凹先生《美文》办公室的夏主任拿出带来的新版的《秦腔》,给我们一一签了名,海荣策划部的几个小伙子聪明得很,赶紧着抢拍了照片,记下这历史的片段了。平凹先生上桌子不喝酒,劝了半天,只倒了半杯红酒,我这才醒过神来,平凹先生为什么一见面,就告诉我说牙疼,发着火气哩。我想起杜爱民的话:老贾贼得很哩!会心地一笑。夏主任是我新近认识的朋友,我俩一见如故,他的军人出身的脾性很对我的路子,趁着我给他敬酒,他悄悄给我说,贾老师怕应酬,上场前总说牙疼,别人就不能劝他喝酒了。我就笑笑地给平凹说,牙疼不影响抽烟罢!平凹先生说,烟可以抽,反应过来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