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题目的时候,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伴着嘴角的浅笑,思绪延伸到很久以前的童年......
我们这些70后以及哥哥姐姐们乃至上一辈都或许经历过,在宽阔的打谷场、学校操场、任何一处平坦宽阔的院坝,寻一处单位的大门,或是庄户人家的墙壁,甚至是斜出的屋檐角,只要是能挂镶着黑边白电影幕布的地方,支起靠柴油机发电的老式放映机,笨重的几垛,吱呀嘎嘎响的齿轮,那引人注目的画面便显现在屏幕上,因了电影胶片的放映次数,人物的形象、音质都受到极大地影响,扭曲着脸粗涨着脖子,扯出粗细不一的褶子,声音也时而高亢时而沙哑,间或粗重间或细尖,甚至是哑了音,任由演员在幕布上指手画脚,那样的幕布上,《地雷战》全部成了哑雷,男儿的铿锵雄音变成了尖细的女高音,大姑娘的亮嗓子变幻成了铜锣响,即使是这样的电影,依然吸引着小孩儿屁颠屁颠地紧跟着放映员,生怕漏掉了情节,场边的树杈上、篮球框上、围墙上都或坐着倚着很多人,而坐在各种椅凳上的人更是目不转睛,品的是津津有味。靠在藤椅里的大爷大妈们搂着孙子,伸长着脖子,漂亮媳妇们端着鞋篓子或是毛衣活计就着放映机的灯光一边赶着工,一边不忘了瞅着幕布,而此时天上的月亮星星似乎也被精彩的片段吸引了,柔和的月光伴着清风,轻轻地倾泻到院场里,给露天的电影场平添一份安静与祥和,这便是孩提时候关于电影的美好记忆。
如今,广场露天电影已在小城扎根6年多了,每到放电影时,偌大的广场一角便聚满了人们,站立的,席地而坐的,蹲着的,坐在各种椅子上的人们,聚精会神观看的样子,像极了记忆里的场景。每每领着小儿经过时,总忍不住驻足观看,而幼小的他对于电影更是情有独钟,特别是这个夏天,每天吃过晚饭写完作业,他总会央求我领他去看电影。而我在欣赏的同时,思想总会回随着某个片段回归到多年以前。童年的印象中,父亲所在的单位经常因为开大会或是庆祝活动,邀请放映队放电影,而周围的群众总会赶场似地如约而至。印象最深的便是在父亲单位门前放映的那场《武当山》,电影的情节我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画面上的白头发白胡须老头,因为那是当年最火爆的电影,也是那个物质极度匮乏人们经济都不太富裕时的免费食量,那晚,那一片广场上可以说是人山人海,而负责组织这场电影的父亲完全可以早早为我们选一个好点的位置,可忙碌的他却顾不上我们,幸亏姐姐们早有准备,抢到了中间的位置,可即便这样,我们还是难以看到完整的情节,因为总有一些大孩子不太自觉地站在高凳上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拥挤的人群、攒动的人头,孩子的吵闹,这些嘈杂的环境让好看的电影顿时索然无味,而一个晚上我都在生父亲的气,尤其是看着那些就坐在前排的与父亲同单位叔叔的孩子们,羡慕、嫉妒、埋怨充斥了幼小的心灵,很多年过去,我才得知那是一场为表彰洪水中抢修公路的养路工叔叔阿姨们慰问电影,就座前排的都是奋战在一线的叔叔阿姨的子女,而父亲也受了表彰,但是他认为自己比起那些受伤的养路工们,他的功劳是微不足道的,那场电影什么时候结束的,我记不清了,但放过电影的第二天清晨,上学的早点换为了6块圆圆的黄橙橙的蛋糕,母亲告诉我那是父亲特地敲开商店的门为我买的,只为弥补那晚对我的忽略,很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那蛋糕的滋味,心里还是无比的香甜,也使我面对同样的蛋糕时,总会产生异常的亲切感,它仿佛就是侵润在童年里的疗伤药,尝一口,幸福就溢满全身......
入夜,挽着先生牵着小儿在广场欣赏露天电影时,先生也饶有兴趣地回忆起童年关于追赶着放映队看电影的趣事,漆黑的夜晚,寂静弯曲的山路上,一群一如他一样的小孩漫山遍野的撒丫追逐,欢声笑语为僻瘠的山村带来无限的生机。而他最难以忘怀的一幕,便是和醉酒的爷爷观看电影归来时在山野里度过的夜晚,那是爷爷走在半路上,突然不胜酒力,歪靠在路边的墓碑上睡着了,任幼小的他无论怎样呼唤,爷爷都是鼾声如雷,而他只好撩开爷爷的衣襟,拼命地往里钻,以为这样可以躲避山岭里那些凄厉的怪叫,他的叙述里那些白天里最喜欢打滚的草丛,攀爬的大树,随意出入的岩洞,夜晚里仿佛都变了样,动人的虫鸣幻化为鬼怪的召唤,岩洞仿佛是怪兽的眼睛,大树也好似黑夜的手臂,随意的舞动便可将自己摄取,夜晚让一切变得可怖,面对我好奇的询问,他总是一个劲地说不愿回忆,末了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忆道:“爷爷醒来时,他已经睡着了,泪水、冷汗打湿了爷爷的衣襟,小小的他烧了好几天,而爷爷也因此愧疚了很久,还卖了采集的草药,给他买了农村孩子平时少见的奶糖,还是大白兔的,那糖的滋味直到现在还荡漾在他的心底......
一场露天电影给我和先生带来的不仅是童年的乐趣,还教会了我们很多人生难以收获的财富,譬如贫穷与苦难,如今的孩子,已难以体会到一块蛋糕、一块奶糖带来的幸福,更别说什么苦难的磨砺了,也很难理解父辈的艰辛,他们以为只要招一招手,什么都可以得到,就像他们眼里神奇的奥特曼,而小城广场的电影恰如其分地补充了精神食粮,诸如《铁道游击队》、《小兵张嘎》、《平原枪声》、《地道战》、《地雷战》等等,抗日爱国题材的影片,让他们终于可以在观赏的同时受到一些爱国主义教育的启蒙,虽然幼小的他们并不会真正理解,但潜移默化的影响,终会让他们知晓正义的化身不光是蜘蛛侠、奥特曼、超人,那些奋勇杀敌的叔叔阿姨的事迹同样值得赞扬与传承,保卫祖国、反击侵略是他们亟需恶补的一课,只有在祖国的强大庇护下,他们才可以幸福的成长......
看完电影,领着孩子回家的路上,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告诉我:“妈妈,我一定要考一百分,然后就可以开飞机,狠狠地打击像日本鬼子那样的坏人。”我欣慰地笑了,儿子尚小,他并不明白实现这些愿望需要付出的艰辛,也并不能真正懂得那些繁琐的人生大道理,但幼小的他终于在那些电影的影响下,有了肤浅的爱国意识了。
感谢露天电影,也希望所有的小朋友都能通过这一场场电影,回归到正确的人生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