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陕文化

山水草木间

作者:阮杰 来源:本站 发布时间:2012-05-23 00:00 【打印本页】

    生活在终南山里的人大概都知道,他们赖以生存的这座山孕育出来的茂盛丛林和花草,构成了一幅天然的山水画卷,是西安等周边大中城市的一叶“绿肺”。被誉为“绿都”,西安人称为“后花园”,不管何种称谓,都证明这里是生物多样性的密集区,是分水岭南麓独特自然条件形成的绿色屏障。

    由于这里属亚热带湿润气候,草木无处不生,河边、沙滩、山坡、峡谷……只要有土有水分的地方,都能长出百草和神树,甚至在崖缝间或大石上能钻出一树雪松,长出一叶幽兰,过路人连连扎舌、口口称奇。而宁陕土生土长的山里人看惯了这里的一切,并不为怪,他们称它为神树和仙草,不准伐、不准采,世世代代呵护着这方水土,子子孙孙靠草木养育。记得六七十年代我十多岁,外婆把我们全家从商洛的柞水迁到秦岭南麓腹地的宁陕,就是看好这方山水和草木,在这里居住既是遇到灾荒,山里人也活得滋润,因为野果四处飘香,百草能够充饥。当地老百姓称过去山里有三件宝:“树木、动物和香草”。只要勤劳,采一天山,能背回一娄野果,一筐野菜,运气好了,还能扛回一条野猪或几袋药材,不仅能让家人混个肚儿圆,甚至能购一样大物件。

    那年,我初中还未毕业,看见邻里的伙伴把羊从家里赶往山坡,也跟着满山遍野的狂跑,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哪些植物是药材,可以挖回去给人治病,可以拿到小镇卖钱;哪些植物的藤条割下来可以编筐。让我们欣喜的是,有很多野草可以吃,它们不但味道鲜美,而且随处可见。那时粮食短缺,能寻到野果或野草吃算是幸事。在我记忆里印象最深莫过“裤裆泡”、“八月瓜”和“野樱桃”这种野果了。每年收割季节,路边的草丛、树枝间,处处长着透红发亮的“裤裆泡”(形似裤裆)的野果,也有人称它“羊奶子”。它是一种灌木树种,主杆矮小枝桠茂密,常常是一根枝桠挂着三五个果实,吃起来有隐隐的甜,又有微微的香,味道鲜美可口,更重要的是,它可以让我们想起母亲哺育幼小生命的圣洁。

    有一种野草叫“野韭菜”,也有人叫它“野蒜苗”。它不像人工种植的蒜苗那么散漫,而是叶子与叶子相拥而立,紧紧的聚成绿绿的一束,可谓性格内向,不张扬和卖弄,总是躲在某一丛林下,或藏在某一阴凉的峡谷旁,一副羞答答的神情。发现了它,无须镰斧,用手指在它的根部刨一下,就能连根拔起,如果山上没有水,剥掉外面的一层皮,在衣襟擦拭一下就能直接送入口中咀嚼,那味道鲜中有辣,辣中溢野草气息。如果带回家用盐水淹制出来,那酸味十分鲜美,称得上品味野菜,口留余香。那些能吃的野草在我们的眼里,在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来说,已经不是单纯的植物了,它充当着拯救者的角色。我们的生命之所以得到延续,客观地讲,它功不可没。

    有人说:“秦岭无闲草”,这话不谓过。为此,著名作家叶广苓女士写了一本专著,让我十分敬佩。而很早以前,神医李时珍秦岭尝百草,写下了《本草纲目》时,不仅想起老家已故的老学究曹学知先生讲过的一段传奇故事:“相传,唐王李世民在终南山狩猎游玩,见这里奇草异兽多,风光秀丽,就在这儿过了一夜,谁知那赤兔马中了什么毒气,不饮不食,口吐白沫,大便拉稀,唐王令士卒精心用药治疗,结果是三肿三消,不能彻底好转,于是令侍从连夜赶往腰竹岭找孙思邈。孙思邈送了一包从秦岭山中采集的草药,并叮嘱:喝了此药后,要在秦岭南山一块草坪好好休息几日。

    侍从连夜赶回驻地,向唐王作了禀报,并煎汤熬药让马饮用,还按照孙思邈的吩咐,把马放进群山环抱的一大块草坪,几天后,赤兔马健壮如初。唐王跨上赤兔马,手持弓箭在丛林穿梭,张弓射箭,随从进山搜索,找到一只野兔,一条黄羊和一只山鸡,众将士齐声称赞唐王百步穿心的好箭法。李世民更是喜出望外,遂令人圈划地界,钉石桩,将此地专作皇家射猎场和避暑山庄。于是,就有了“马放南山”的美好传说。还有诗为证:“一夕骄阳转作霖,梦回凉冷润衣襟,唐王不畏峰峰险,欣喜岭南处处青,画眉声声随意转,山花红紫游兴浓,始知锁向金笼鸟,不及林间自在鸣。”
可想“秦岭无闲草”真能演译出神话来。

    然而,树是宁陕这块土地的主宰者,当地人对树也情有独种,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树与人相伴而生,相托相依,共患共存,谱写了一幕幕悲喜剧。记得七八十年代,宁陕城乡木材加工厂、茨改林场“四处开花”,山谷里、丛林间到处能听见伐木号子和高大的树木瞬间倒下的隆隆响声。我亲眼目睹了一幅壮丽的场面,那是一个偏僻的山沟,不通公路,一位张氏承包了那块山林,名曰茨改林场,他脑子一动,便从关中购了10头大马,从山上往山下运送板材,每个马匹驮上两块木板,在山沟里排成一队浩大的阵容,那条沟真有点茶马古道的味道。当时我与安康日报社的一名记者拍下了一组“可贵”的镜头,至今传为佳话。

    最让人记忆犹新的是当时宁陕未通高速,西万公路(210国道)是陕南通往西安的要冲,许多拉木材、木板的车辆都要从宁陕路过,于是“马路经济”发展势头很猛,当地人甚至周边地区的老板都赶到宁陕开办路边店。那时车出长安,入子午谷,翻越秦岭山麓,你便可看到公路两侧分布着许多酒肆饭店。这些酒屋,均集餐饮娱乐为一体,兼商业与服务于一身。它们或高楼大厦矗立于交通要道,或青瓦红墙掩映在茂林修竹之内,那红红绿绿的酒旗,在树丛中摇曳,翩然起舞,千姿百态的山妹子倚门而立,引得司机神魂飘然。

    十分有趣的是酒店的招牌名目繁多,千奇百怪。雅者清淡素洁,书法颇具造诣;俗者飞金鎏彩,赤橙黄绿,令人目不暇接。旅途困顿,飞目观赏,竟觉得十分有趣。细细把玩,可分几类:
有以地理位置命名的:南充、天府、成都、南方、南北、宾海、川陕、川东、山城、西康、绵阳、秦巴、天汉等,天南地北,无所不包。其中川军算是一支独秀了。

    有以店主姓名或称谓命名的:山妹子、川妹子、巧姐、小芳、汉洁、巧萍、望妮、雅倩、芳翠、鸿翠等,可谓百花纷呈,阴阳互补,佳丽名媛居多,粉脂之味具浓。

    有为寄托某种祝愿而命名的:好运来、好再来、鸿发、如意、开源、康佳、平安、安达、顺达、一六八(意为一路发)、宏远、开心等,看那店名,亦似店老板堆满笑容的脸庞。

    有文化品位和高雅格调的:望江楼、清菊家、沁园春、山泉、春意、森诺、林涛、瑞雪、新月等,颇具几分诗意,此等店牌不仅使人油然生出几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致来。

    一家酒店便是一道风景线,或俗或雅,或土或洋,酒店的名称无不反映着店家的文化品味和经营思想,也给游客带来了旅途的方便与祥和。

    可以说那时县财政靠木头支撑,一部分木头贩子也发了“横财”。据说当地最有名的而大字不识几字,人长得鬼头狗样,走路一瘸一拐的张某,挣了几百万,来往西安与宁陕途中,常常是三五人聚在一起,社会上给他们总结的是:“拉板板(运木材)、扛碗碗(赌博),钻眼眼(玩女人)”,可这阵风早已刮过,许多事至今鲜为人知。

    以消耗资源换来的一时“经济繁荣”,终究不会长久。早在九十年代初,县上领导就清醒认识到采伐育林必须相得益彰,不能留下“某砍光”的骂名。于是全县上下掀起了板栗建园的热潮,可以说从领导到职工,从城镇到乡村,从企业到学校,每人都有建园任务,每位干部都有包抓联系点,年年组织两次声势浩大的检查验收,领导与领导之间,乡镇与乡镇之间,村与村之间,组与组之间比质量、比任务完成情况,实行重奖重罚,全县上下可谓动真的、来实的,大家都埋头苦干,结果皆大欢喜。检查人员所到之处,要求在乡镇机关就餐,节约从俭,乡镇干部也只好就近买来几只鸡为大家开开荤,结果留下了“蒲河的鸡儿硬,江口的鸡儿汃,太山的鸡儿打糍粑”的笑谈。

    回想过去,虽有几分辛劳,但如今看到宁陕30万亩板栗园分布在大山里沟沟坎坎、座座山头、块块坡地或挂满枝头的板栗时,心里却有更多的欣慰和满足。这种经济林不仅绿化了山乡,也给百姓带来可观的财富,当林农大把大把挣钱时,你会暗自赞赏某位领导眼光长远,也会情不自禁地说出“达才”真有才。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一时成为宁陕人的流行语。九十年代末,国家实施天然林保护工程和退耕还林政策,地方政府带领群众抢抓千载难逢的机遇,总体布局,分步实施,稳步推进。所涉及的有14个乡镇98个行政村360个村民小组(未撤乡并村以前),共有15366户55237人受益,退耕户人均补助2889元,做到了造一片,成一片,退一片,绿一处,全县森林覆盖率由1999年的82%上升到现在的90.2%,生态环境得到显著改善。

    光阴任冉,岁月穿梭,时至二十一世纪,一项让宁陕人想都不敢想的伟大工程破土动工,即:西汉高速公路穿越秦岭,横贯全境,一下把宁陕这穷山僻壤的山区小县拉近了与西安等大中城市的距离,并融入“半日经济圈”。过去这个鬼都不来的地方,如今立马成了投资商看好的热土。时任县委书记的陈伦宝、县长邹成燕为班长的新一届领导审时度势,提出了“旅游富民,文化兴县”的发展战略,四大班子拧在一起,四处奔走,八处招商,苦口婆心,感动了一个个谋事之士。当他们走进宁陕时,仍然是被当地优美的自然风景、原始森林、草木所吸引,也被地方优越的投资环境所打动。2005年以来,先后有西安海荣集团、中国路桥集团、西安双龙公司等20多家企业落户皇冠、筒车湾、上坝河和大蒿沟,总投资达百亿,拉开了宁陕生态旅游大开发的惟幕。围绕生态旅游的发展,县上及时制定出台政策扶持发展农家乐,提升城镇为重点的酒店、宾馆等三产服务水平。连续七年实施县城“五个一”工程和加快景区景点道路、通讯、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