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冷在三九、热在三伏”的说法在哪都有,不仅是在西北的高原和藏区,在陕南也一样。说也凑巧,接近冬至,大地一切好像新媳妇变脸,从早到晚的风一直刮着,从远山到田野,阵阵的枯叶被风抬起,在空中盘旋飞舞,叶的翅膀抖得再怎么欢实都跟不上风刮过的节奏,一时趴在冰冷的冻土上喘息,一时挂在泛黄的枝头招摇。
太阳到中午也没露头,是变天了。河流两旁夏天里茂盛的柳树,风吹过唯一留下瘦弱的膀子,有人拦去树桠巴当柴火过冬,也想来年的树会发的更旺。又一阵风起,从山头到田野好像万马奔腾、咆哮而下,过了大沟小河,接近公路时钻进了农家院子,好似捣蛋的孩童,围着院坝打转,同啄食的鸡、鸭嬉戏,惊得大人、小孩忙进了里屋,架起了炉子,开始了九天的生活。
晚饭前后,风驻了脚,大地干净利落,一道反照的斜阳在远山缩小,白天逐渐谢幕,一轮明月犹若水洗,当空升起,黄昏没等下去,月越升越高,大地越加明朗,封冻的河流、细腻的远山、偶然的狗吠,构成静腻坦荡的月色。
第二天就是冬至。昨天的风吹了整天,加上夜晚晴朗,冬至,就冻得厉害,没人敢出门,要做的就是掏红炉火,哪都不去,正儿八经开始过冬。
冬至“吃饺子、捂耳朵”是广为流传的民间习俗,家里的小孩特别在乎和上心,都期盼冬至能吃上一顿饺子,耳朵不冻,学习进步。天冷、农闲,吃饺子就很有把握。要吃好,大清早就得张罗,现在的日子好了,节日里鸡鸭鱼肉都齐全。就连一顿饺子都很讲究,不同馅的都得备齐,要吃就得吃好。
无酒不成席。那酒还是五年前在青海时,好客的土族朋友送的,说是土家用原始的蒸馏法酿制的,纯青稞酒。在互助土乡青稞是上等的农作物,青稞酒也是上等的礼品;土乡的人们性格豪放,热情好客,惯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男女老少皆能饮酒载舞唱花儿,每次入访土乡时热情洋溢的吉祥三次三杯酒,让人欲饮琵琶马上催,在同一国度体味着别样的民俗和生活。青稞酒度数不高,没有上眼的包装,褐色的表衣古典深沉,如剔去瓶塞,酒香扑鼻,仿佛金黄的青稞地激起千层浪,香而不干,耐人寻味。
时常听人说过,青稞酒治劳伤很好,纯粮酿制,度数不高,活血功能强,有益身体健康,说“土乡的麻雀都能喝三两”。
父亲属狗,年近六十。长辈里只有父亲去过青海,只做了短暂的停留,就匆忙搭乘出藏的火车,回家忙种。父亲老了,背驼了,可依然如同年轻时一样,无怨地经营者家里的生活,似涓涓细流,没日没夜,不停歇。身上落下看不见的劳伤,每逢变天,都吃力的扛着。
冬至那天,我闲了,恰巧邻居的叔叔也来了,围坐一起算是过节吧。家人仍然和小时候的冬至一样,张罗里外,准备了一桌饭菜,当然也备齐了饺子。劝父亲剔开酒瓶,夹了饺子和饭菜。当父亲端起颤抖的酒杯,我想起土乡的冬至和扎西。